水流众生

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。你的问题就在于书读的不多想得太多。

【和纪】【白日焰火 黑夜流火】11 春寒红装

纪晓岚捂着自己的头,眼泪不断地滴落着,上一次这样钻心般的痛是什么时候?好像已经快忘了,是刚学会抽旱烟的时候吧?

……

我却记得刚回京的那一天。乾隆三十三年,我被放逐到乌鲁木齐,想想也是讽刺。才去没个一年,就又被万岁爷召回了。但我最担心的,还是我的门生——致斋。他刚上任御前侍卫不久,皇上又对他很是喜爱,把许多事情都交给他办,只是…宦海险恶,他这一年,过得可好?

京城的城门,已经可以看得清了。心也越跳越快,终于可以见到致斋了。致斋,你好吗?城门口有人来迎接我,是谁?刘墉啊!刘墉见到我脸色似乎很奇怪,他见到我和我寒碜了一遍。和我说了一个消息:和珅把李侍尧一案办的漂漂亮亮的,不过其家产却尽数进了和府。

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:不可能!致斋的心犹如清河止水,为人品节更是两袖清风啊!一定是误会了。我必须快去问清楚。

我记得很清楚,那时候我想直奔和府,而刘墉阻止我时所说的话:“纪大人,别去!今天乃和珅的大喜之日,我知道你此去必定是兴师问罪,于情于理,你今天去都不是时候。而且你现在要做的事应该是进宫向皇上复命啊!”

什么?致斋…今天要成亲?我很震惊,脑子里好像装进了一直苍蝇,我抓住刘墉的肩膀,复命什么的似乎不重要了:”刘三本,你说清楚啊!成亲?和谁啊?什么时候的事情!我怎么不知道?”

刘墉说:“和他成亲的啊?是冯氏冯霁雯,其祖父是直录总督,统管着正白旗。听说那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长得更是美丽娇艳。就上次李侍尧一案后,皇上看和珅到现在还只身一人,在朝堂上说才子应配佳人呐,便将冯氏许配之。你那时候流放在外,怎么知道?和珅是你的门生,你今日也回来了,还是去贺喜吧!别的事情,日后慢慢再找他问清便是。现在快进宫去吧!前些年你就惹万岁爷不快才招祸至此,此次回京万万不可再怡怠!”

听完刘墉的话,我还是直接回纪府了,只想弄清他的事,其他的都无所谓了。此刻的我心情很差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听到致斋要娶妻后就犹如炸雷一般莫名的愤怒,还有悲伤。男人娶妻生子,再正常不过,但为何,这股难以名状的心痛,挥之不去?我叫车夫将行李卸下后,我还是忍不住直奔和府而去。

越往和府走去,才越觉得不同,这府邸在短短两年时间内,竟然扩建了数倍,难道他真的?我心中已经没有那刚刚那份笃定,心情更是蒙上一层白霜。

到了和府门口,才发现那金色匾额上早已缠上了红节,金灿灿的两个大字“和府”与整个府苑前的张灯结彩相互辉映,让我认不出这个地方来。我惊呆地看着那络绎不绝的客人,进入和府的大门的人,小至地方贪官大至朝庭贪官,来来往往,家丁们把一旦旦贺礼抬入和府,那些礼品好像很重,要好几个人才能把它们抬起。此时,我突然发现我的心口好像被扎了一口反刀,我没有任何的反应,就像身体没有了任何知觉,就杵在那,望着和府门口的这一切。

致斋以前最看不起的那些人正三三两两地谈着,那些人欢声笑语地谈论就像淤泥一样恶臭,在那一边高谈阔论着什么,一边慢慢走进了和府。而那红色的节彩,吹个不停的唢呐,都提醒着我,如今的致斋,不一样了。

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哭呢还是该笑!我动了动自己的身体,那些客人们还在说着什么,他们很激动,很欢乐,可是,我已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,我转过身,似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无法进行了,便慢慢地走了。

而当我走过和府门口的时候,我看到和家的院子里,早已打扫的干干净净,那大门,那厨房,外院那会客厅的窗上…都贴着大红的喜字,甚是鲜艳。

我望着这一切,听着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,我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了,好像我觉得自己的心好痛,真的好痛,甚至有点呼吸不上来了。致斋你…真是糊涂啊!!而我真的只是为他步入歧途而悲痛吗?我自己也不清楚。我慢慢地走着,又回头望着那大红灯笼,望着那喜字,我满眼的复杂,满眼的绝望,我不知道才短短两年,怎么就突然有这样的变化 ?

我不知道,我以为我把致斋的理念培养的很端正,老天却给了我这么一个当头一棒。

我想去找和珅,可是,我不敢去,不敢相信这一切,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成亲了,我不敢看着他鲜艳的红衣,更不敢看他娇艳的妻子。

“纪大人,纪大人,您回来了!太好了!”

我抬头一看,是和珅的贴身管家——刘全。

“啊,是刘全啊”。我忘了当时说这话的情绪了,那时候好像一切都没有了颜色。

“纪大人!我们老爷前几个月就知道您要回京了,天天派人去纪府上清扫呢!纪大人,您是来贺喜的吧?老爷在前厅的会客堂里面,您对他有知遇之恩,今天你来了,他一定很高兴!”

我眼框突然泛起一丝热气,说道:“刘全,我不进去了,里面的人,我和他们都不熟,他们和你老爷很熟吗?”

“熟!当然熟!他们几乎三天一小跑,七天一大跑地来我们和府呢!以前老爷也和他们不熟,现在不也熟了起来吗?纪大人,你口才那么好,一定也很快就能和他们熟络起来的!这边请!”

“我呸!我和他们这辈子也熟不起来,我告诉你,刘全!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!以后我纪晓岚再与他无半分瓜葛!知人知面不知心!我真是瞎了眼了我…”我一边吼着,一边快步走着,不管刘全在我身后怎么呼喊我,因为眼泪已经止不住了,我实在是不能让一个下人见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!今天的风怎么那么大,连眼泪都可以吹到空中…

走着走着,我开始快步跑了起来,一股劲跑回了纪府,草堂里居然还是那么干净!是他派人打扫的吗?

院子里空空的,没人,只有风吹过的声音,如此冷清,确实不如那喜气冲天的和府。我走到书房里,把那些他练习过的书画,读书的抄本…叠在了一块儿,正准备烧了它,起身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撞上了背后的书架。

“晃铛——”一根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。这是… 烟杆?我拿了起来,吹了口气,忘了这是谁送的礼品了,只知道民间挺流行这玩意儿的,百姓们的俗语说”一口烟解千愁,一壶酒消万忧”。指的就是这口子烟?好奇心下,我塞了点烟草进去,找来了打火石,点起了烟。吸上一口,“咳咳——”

“咳咳——”这是什么东西?这么辣,还一股子冲味儿,让人眼泪直流。

不过好像心情确实好了一点,虽然很难受,但确实有用,再来一口。“咳咳——”烟雾缭绕中,往日里一幕又一幕就出现在了脑海里,朱墙门口下站着那挺直的侍卫,草堂里一句句圣贤道理脱口而出的翩翩公子,雪天里那如春风般的眼神…

我想挥散,却挥散不开,看到地板上那一摞他的曾经,我狠下心,拿着打火石,用那火星燎起了一小撮火,然后丢到那一摞书画里。

小火苗不断在壮大,最后吞噬了白纸,让纸变得弯曲,暗黄,然后最后成为了灰烬。望着那一片火,心中又不知道为何想起他的脸,还有那年初雪下他送给我的那本抄记,我就像疯子一样急忙把火跺碎了,不顾那些余灰的滚烫,把残余的书画和抄本捞入怀中,像个娘们一样,不知道在哭些什么…

到了晚上,肚子已经饥肠辘辘了。我拿着烟袋,从纪府出了门,想去街上吃点云吞。可是却又偏偏往京城西边那座小山走去,在那里,我曾与他写诗画画,共谈人生。在那里 ,也能远远地看见和府。那小路上的一花一树都让我想与他在一起的一幕又一幕,我慢慢地走在山路上,半个时辰,一个时辰…似乎我都忘记了时间,只是低着头走着,三月初的京城夜晚我居然感觉不到冷,但是我的心却是凉的。

我转了个弯,向小山上走去,爬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山坡,我站在了一处山坡前,正是直接看向致斋整个院子的最佳的那个山坡,背后不远就是那个以前经常和他来写诗作画的小潭子。

  夜色的笼罩下,和府的院子里似乎还有桌椅板凳,似乎今天一天都格外的热闹,大红的灯笼,大红的喜字,就连地上那放过的鞭炮的碎屑都清晰可见。

但是,晚宴好像结束了,此时的和府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人,和府大门也关上了,屋门口也关上了,但是,那致斋屋里的灯是亮着的,我知道,那里面肯定有和珅与他的新娘子。

不知道致斋现在在干嘛,今晚是致斋的洞房花烛夜,今晚应该是致斋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夜吧,而那亮着的窗户里面,致斋是否正亲吻着他的美丽新娘,正做着他渴望的事情?

我坐在山坡上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亮着灯的窗户,可笑的是,似乎我听到了女人的呻吟声,我似乎还听到了致斋低沉的怒吼声,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幻觉,可是,我觉得这个时候,致斋应该在做这些事情。

我拿起烟,猛地吸了一口,强忍住不适,没让自己咳出声来,算是对自己这可笑的幻觉的惩罚。

眼角边的热泪似乎一下就会被三月的寒风给抹干。

一整夜,我一直吹着寒风,坐在山坡上,看

了一整夜,那亮着的窗户,整整亮到了大半夜,我也抽了一整夜的烟,直到抽尽了烟袋里最后一丝的烟…

晨光已慢慢升起,洒向了安静而雄伟的京城,点缀下的春景,显得格外美丽,而不美丽的,也许只有我的心了。

我动了动身体,发现自己的身体十分地僵硬,甚至早已没有了知觉,我好不容易让自己站了起来,在寒风刺骨中,我站立在那里。

我面朝着和府他住的房子,平时这个时间,致斋早就起床了,可是现在,他的屋门,依然紧闭,我想,他昨晚一定很累吧…

我于昨夜去世,走时心如止水。

我于今早重生,来时心怀暖阳。

纪晓岚望着和府笑了笑,手里握紧了烟杆,瞳孔里一片死灰,慢慢地往回走去…

他在心中起过一个誓言:我,纪晓岚,必将用尽余生之力,不让大清的贪官逍遥法外。和珅!下次见面,我们,就是对手了。

……

“晓岚?晓岚!你怎么样?你没事吧?”和珅看着纪晓岚捂着头,一脸痛苦的样子,急忙冲进门,把他搂入怀里,轻轻拍着他的肩膀。

纪晓岚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和晶莹的泪花,不可思议地望着他,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,只是轻轻地把手贴到他脸上:“和二,你…”

和珅看着他的样子顿时心里一阵抽痛,后悔不已道:“都怪我,都怪我!老纪,你打我吧!我就是想看看你还在不在乎我,才叫这个丫头骗你说我死了的,我活着!我活的好好的呢!”

纪晓岚带着哭腔怒吼了一声:“和二!你混蛋!”

做样抡起一拳砸在了他右胸上,然后就靠着和珅的左胸大声抽泣着…

和珅轻轻吻着他的额,把纪晓岚的脸埋入自己的怀里,手在轻轻拍着他的肩膀,一直喃喃道:“我在这,我在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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